【曦澄】这明月与你
*人生中第一篇文送给澄崽和阿涣
*全文7000+
*文笔有限,写不出他们万分之一的好
*本质是一个段子的扩写
*文不对题系列
*白开水流水账风格
*我流曦澄,ooc预警
*KY退散
〔情人怨遥夜,竟夕起相思〕
1.
正值亥时,月朗星稀夜下的莲花坞,显得静谧且温柔。
蓝曦臣就在这时踏着夜色到了江家。
江家侍卫见了他,便行礼放了行。
他一进门,就见江家总管江促手中拿着一盏灯笼,等着什么人的样子。
看见他进门,躬身道:“泽芜君,宗主在水心亭等候您多时了。”
蓝曦臣微笑着点了点头,接过江促递过来的灯,轻车熟路地向芙蕖池走去。
因今年清谈会由江蓝两家共同举办,作为主办人,江澄邀请蓝曦臣来江家进行商谈。本是约好今日,不想魏无羡与蓝忘机云游归来,蓝曦臣招待二人误了些时辰,紧赶着到达云梦已是月上柳梢头了。
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心念之人,他的脚步不由得快了些。
到芙蕖池边,蓝曦臣驻足,借月色对着池中的倒影整理了片刻衣装,才走上回廊。他无暇欣赏两侧成片的,含苞待放的藕花在月光浸染下的美好,只惦念亭里的人。
只远远看到那人的轮廓,他嘴边的弧度就藏也藏不住,只是笑意还未达眼底,就在发现江澄伏在石桌上后彻底不见,他皱起眉,快步向那人走去。
走近了他才发现石桌上七七八八摆了几个酒壶。而江澄正倒在这堆酒壶中,手里还虚握一个空空如也的酒杯。
2.
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江澄喝醉。
他们二人相识已久,对方又是自己意中人,阿澄的性格他总是知晓的。
江澄这人,平日里面对不熟悉的人总是三分疏离,七分冷然。虽说与他私交甚好,在他面前随意许多,却也不会毫无顾忌地喝得酩酊大醉。
虽然想知道江澄为何这样失态,但春日夜晚着实有些凉,江澄再这样呆着少不了要受风寒。
蓝曦臣正要唤个小厮过来扶江澄回屋,突然想到依江澄的性子,必是不愿让别人看到他这样的。
只能由他来了。
他本想扶着他回去,奈何江澄醉地太过,软绵绵的一团,扶着他坐起来都困难,更何况是走。
那就只得……蓝曦臣想到了什么,蓦地红了脸。他向来克己守礼,每次见到江澄,满心的欢喜即使多到从眼里溢出,也都化作温柔的笑意,从不逾矩,生怕他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。而眼下他实在舍不得江澄挨冻,且就让他任性一回吧。
他把灯放在石桌上,又附在那人耳侧,轻声说:“阿澄,涣得罪了。”看着江澄仍是昏沉的样子,松了口气,随即将那人拢入双臂,温柔地像是抱起多年的一个梦。
抱在怀里蓝曦臣才发现,江澄竟是这样瘦,他甚至触到了青年嶙峋的蝴蝶骨,方才的那点旖旎心思顷刻消散,只余心疼。他不由得将怀中人抱得更紧,快步地向江澄房间走去。
刚走到外室,江澄的贴身丫头紫荷就迎了上来,蓝曦臣把江澄的脸向自己的怀里藏了藏,嘱咐紫荷去煮碗醒酒汤,而后走进内室,小心将江澄放在床上,替他脱下外衣鞋袜,又盖上被子。这才在离床稍远的椅子上坐定,等着紫荷回来。
3
不过一柱香的时间,紫荷就轻推开门走进来,蓝曦臣看了一眼没被吵醒的江澄,对紫荷小声道了谢,自然地把汤接了过来。
紫荷见状,便向蓝曦臣屈膝行了礼,悄声退下,又随手将门关上。
蓝曦臣走到床沿,在守礼的距离内坐下,将还有些烫的汤吹凉了,一口口喂给江澄,全部喂完后,他将空碗放在一边案几上。看着江澄不同于往日的乖顺,眸光变得愈发缱绻。
注视了许久,他突然意识到,若是江澄此时醒来,见到他这般放荡的目光,怕是会觉得十分嫌恶。他知道,江澄一向是抵触断袖之人的。
这样想着,他眼睛暗了下来,收回目光,垂着头准备出去。
还未起身,却听见江澄小声说了句:“别走…”,他以为江澄醒了,便坐了回去,轻声问:“阿澄可还有不适?”
问完后,江澄却不回话。他想着许是什么醉语,又替他拢了拢被角,正打算起身,却又被勾住了袖子。
“阿娘…阿爹…别…别走…”,声音不高,却字字泣血。
闻言,蓝曦臣胸腔中的柔软被千把利刃搅过似的痛。顾不得什么礼仪,他顺着江澄拉他的力道反手握住那人的手。
“不走,我不走。”
许是感受到手中的热度,江澄无意识地把热源抓的更紧,一直紧锁的眉头也渐渐松开。
见状,蓝曦臣叹了口气,又坐回床榻边,等着江澄睡安稳。
方才无意窥见了阿澄从不示弱外表下的脆弱后,他铺天盖地的心疼下其实夹杂了一点隐秘的欢喜。
他见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阿澄,一个更完整、更生动的阿澄。
他为此愈发心动。
“晚吟,你叫我拿你如何是好呢。”
〔月上柳梢头,人约黄昏后〕
1
江澄处理完公务已是酉时,他看了眼窗外即将落下的白日,算了算路程,想着蓝曦臣大抵就要到了,便吩咐在一旁侍候笔墨的紫荷去让厨房准备晚膳。
紫荷还未出门,江促就进了书房,江澄有些诧异,问道:“何事?”
江促看了江澄一眼,答:“宗主,蓝二公子同魏公子今日一早回了姑苏,蓝宗主忙着招待,许是明天才来了。”
他听后,沉默了片刻,点了点头,挥手让江促下去了。
“宗主,那您还用晚膳吗?”
“不用了,你下去吧。”
紫荷便行了一礼,退了下去。
空旷的书房终于和往日一样,剩了江澄一个。
他坐在椅子上,眉头紧蹙,拇指摩挲着紫电,原来是魏无羡回来了。
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,再听倒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。他嗤笑一声,可不就是“隔世”,他魏无羡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。不知怎么,再听到这个让他又恨又悲了十多年的名字,他也没有了当年那般起伏不平的心绪,很是平静。
他眉头渐松,自语道,“是件好事。”
他和魏无羡之间恩恩怨怨太多,爱不能,恨不得的,谁欠谁的早已算不清,索性就不算了,从今往后,就桥归桥路归路地走。
2
四年前的观音庙一战,他回答金凌道没什么好说的,说那话时他自己都理不清心里奔涌的情绪。那之后还有太多事等着他决断处理,他本身又不屑于倾诉苦难,但只有他自己知道,说这话时,他还没放下。他晓得自己大概要这样一辈子了,他说不上好不好,但总归能习惯的,过去十三年也是这么过的。
让他试着与自己和解的,是蓝曦臣。
他们都是一宗之主,各大盛会出席自然经常见面。两人脾性互补又经历相似,加上江澄对蓝曦臣在重振江家时的帮扶心怀感激,二人很快就熟识起来。那以后,夏日闲暇时他会请蓝曦臣来云梦泛舟游湖,到秋日对方也会邀他去姑苏游园品蟹。近两年来,蓝曦臣会与他谈起闭关时的所感所想,听他说的多了,江澄虽不能完全放下,却也不那么执着了。
如今,就像他说的,他和魏无羡,各人回各人那里去。
如此看来,自己受了蓝曦臣诸多照顾,他又是个向来不愿亏欠他人的性子,这份恩情也不知道如何能还清。念及此处,江澄突然记起今日蓝曦臣来,他原是备了一坛度数极低的桃花酿来招待他,这桃花酿是他遣江促几天前就从云梦有名的酒坊买来备下的,却不想蓝曦臣失了约,没由来的,他心头一堵。
既然失约,这酒也不必留了,江澄有些烦躁地想。
于是他唤紫荷进来,道:“我去芙蕖池走走,你把那坛桃……”他转念想,蓝曦臣也并非有意失约,就话头一转,“选几壶花雕送去水心亭。”
紫荷领了命出去准备了。
他也站起身,活动活动筋骨,开了门出去。
3
外面已然是暮色四合,华灯初上。
正值门生们结束一天修行归家的时候,江澄走在路上,遇见几个江家弟子,都停下脚步恭敬地对他行礼。他都点点头,再询问两句他们的修行状况,听他们一一作答后就让他们回去了。
他没走几步,不远处又迎面来了一对年轻的夫妇,父亲肩上跨坐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,母亲手里牵着个五六岁的女孩,不知父亲说了什么,逗得一双儿女咯咯直笑,好一幅齐乐融融的画。
他目光微滞,愣神的一会儿功夫,那父母就带着孩子向他行了礼。两个孩子还小,行起礼来滑稽又可爱,活像年画里的娃娃,江澄不由得嘴角上扬,免了他们的礼。夫妇俩看见向来冷面严厉的宗主笑了,细眉杏目舒展开来十分好看,竟看呆了去。
而江澄低下头瞧着两个乖巧立于父母身边的孩子,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四五岁时是什么光景,他自嘲,到底是老了。
“娘,我饿了。”被手里牵着的女儿拽了拽衣角,夫妇二人方回过神来。
那丈夫略带歉意地看向江澄,见江澄并未责怪之意,便又带着妻儿告退。
江澄望着一家四口远去的背影,仲怔了片刻,就转身向芙蕖池走去。
这一路耽误了许久,抵达水心亭时,他望向空中,见天色已是一片鸦青,只有一轮明月和几点星点缀其中。
现在这样倒也应景,他想。
这念头一出,他皱起眉头,平时都这样过来,怎的今日就尤其矫情起来。
他摇了摇头,坐在石凳上,自斟自饮起来。
不过五六壶,他便头脑发沉,朦胧中觉得天上的月光都柔柔散开来,附在眼里,让他昏昏欲睡。
他抵不住这醉意,便趴在桌上沉沉睡去。
冥冥中,他回到了少年时的莲花坞,火光中阿爹阿娘背对着他,拖着满身触目惊心的伤渐行渐远,他咬着牙,明明知道是假的,却还是伸出手,唤了声爹娘。
在掌中被塞进温暖之前,他都以为这次和过去的无数次一样,没人应答。
“不走,我不走。”
江澄蓦地感到久违的鼻酸,于是他孩子一样紧紧攥着从未感受到的热。
此后一夜无梦。
4
江澄是被窗外的日光唤醒的,刚坐起身,头就隐隐作痛。
他想揉揉太阳穴,却发现右手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包着。本欲甩开,目光一扫,那张甲冠天下的脸就闯进眼里。他意识逐渐回笼,不知什么情绪牵引,放轻了力道,抽出了手。
蹑手蹑脚地下了床,见床榻边的人还是未醒,手里又余温尚在,江澄便不忍叫醒他了。
他伸出手臂,捞起那人,缓缓扶到床上,又替他褪了鞋袜与外衣,盖好被子。
随即悄然推门而出。
出了内室,见到紫荷竟立于外室候着,江澄奇到:他向来不需人照顾起居,紫荷也是有自己的居处的。
不等他发问,紫荷就向他行礼,道:“昨夜蓝宗主提前到访,见您醉在水心亭,便将您带回卧房,照顾了您一夜。”
江澄听着,心下微动,他知道蓝曦臣向来一诺千金,却不想他竟守诺至此。
紫荷见他发愣,泯着嘴掩下笑意,“蓝宗主一路奔波,想必醒来也是要饿的,可要准备些清甜暖胃的吃食备着?”
江澄回过神,点点头,吩咐紫荷去准备了。
房间又恢复了以往的寂静。
江澄回想起刚才听到的话,右手似是又感到那人递过来的温度。他目光柔和下来,朝着内室的方向,无声念了两字。
多谢。
〔山有木兮木有枝,心悦君兮君不知〕
1
两日商谈时间匆匆而过,两人都对那晚默契地绝口不提,因此相处得倒与往日一般轻松自在。
只是江澄知晓,他们之间有什么在悄然生长,他说不清道不明,却不排斥。
蓝曦臣启程回姑苏的那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。
江澄为蓝曦臣送行,他走在前面,脑子里回想起今早江促来禀报例行公务时,提到今年荷花的长势比往年都要好不少,夏天吐华时定是十年都难得一见的盛景。
其实在莲花坞住了三十多年,什么样繁盛的荷花江澄都见过。但莫名的,他觉得同蓝曦臣共赏也不失新奇。
只是以往他们公务繁忙,大多是书信往来,江澄从未亲口邀过蓝曦臣,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。
蓝曦臣看到江澄逐渐慢了下来,忙收回看他背影的视线,停下脚步,“阿澄可还有什么事未说?”
江澄正思忖如何开口,被他这么一问,也就回过头顺势问道:“今年莲花坞的荷花长势很好,你若得了空,要不要来赏花?”
江澄见蓝曦臣听到这番话,先是一怔,后又露出了些许失落的神情。他有些疑惑,可再抬头看时,蓝曦臣又恢复了以往的温和面孔,笑着回答:“自然是好的。”
江澄没再多问,将蓝曦臣送到了门口。两人互相道了别,江澄就回去处理公务了。
蓝曦臣看着江澄远去的背影消失不见,才回首准备离开。不想却看见兴味盎然的江促。
江促了然的笑意让蓝曦臣心中一紧。但很快,他止住张惶,拿出了惯用的温和笑容。
“蒋总管有何见教?”
“世人都赞美泽芜君光风霁月,如今我看,也不尽然。”
蓝曦臣自知理亏,并不辩驳,微微颔首,绕过江促就要出门去。
江促见他要走,连忙拦住,出言激他:“泽芜君既然心悦宗主,就不想知晓宗主如何看你吗?!”
蓝曦臣止住脚步。
江促见他愿意听,便请他去自己住处一叙。
蓝曦臣一路沉默地跟着,只有与平日清雅姿态迥然的急促步履泄露了心事。
他知晓江促担任江家管事十多年,一直是江澄的左膀右臂,算是最了解江澄想法的人。
这样的人对他说,想不想知道阿澄如何看待他,实在无法不让人心生期待。
2
二人到了江促住所,进了会客厅,江促请蓝曦臣坐下,又为他斟茶倒水,俨然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。
江促坐在蓝曦臣下首,喝了口茶,用随意的口吻道:“依我所见,宗主想必也是欢喜泽芜君的。”
说完,江促貌不经意地用余光扫了一眼蓝曦臣,发现面上风轻云淡的泽芜君,手中的茶盏却不自然地微微抖动。
他挑了挑眉,眼观鼻鼻观心地接着讲。
“想必泽芜君也知道,我与宗主相识十多年,对他的心思不说十分,七八分总是能懂的。”
江促说到这里,想到了什么,收起了之前戏谑的神色。
“当年江家被…灭门后,宗主一心重振江家,彼时江家还是有不少未被温家迁怒的旁支,宗主就拖着刚恢复不久的身体挨家挨户的请求他们出山助他,但泽芜君知道谁站出来了吗?”
江促短促地笑了一声,似讽刺,似悲凉,“没有人。”
“宗主被拒绝后,没一句话。又接着寻找我们这些五服外的亲属,并背着温家网罗人才,招入麾下。”
蓝曦臣默不作声地听着,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握着,甚至太过用力在手掌处攥出了血痕,但只有这样,他才能些微缓解些心脏处要命的疼痛。
“这十多年,宗主一人振兴江家,扶持金小宗主上位,其中艰辛,只有宗主知晓。世人都道宗主冷厉阴沉,傲慢自负,可从没有人想过他为何如此。”
江促讲到这里声调不由高了许多,见蓝曦臣紧握拳下的白衣上染了血色,缓了缓语气,又接着说:“我说这些不是向泽芜君给宗主鸣不平,宗主都不说什么,我就更没资格评头论足。我只是想告诉您,宗主个性要强,不善言辞,也从没人教他如何去喜欢,因此即使他真的对谁动了心,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晓,更遑论那人了。”
“这三四年来,泽芜君与宗主日渐亲近,宗主对泽芜君的态度变化我都瞧在眼里。宗主嘴硬心软,平日里总做的比说的多,对待泽芜君更是如此。不说远的,前几日宗主知晓泽芜君来访,还特意嘱咐我提前去醉香坊买了上好的桃花酿来。”
原来阿澄还记得,蓝曦臣有些仲怔。
他们有次去江阳夜猎,江澄与他聊起少时随母探亲时,尝过几次江阳酒,很是好喝,又感叹蓝曦臣不能喝酒着实可惜。
他窘迫地与江澄说若是桃花酿自己也可以喝,还被江澄嘲笑说桃花酿哪里算得上酒。
蓝曦臣晓得江澄不是会在意这些琐碎的人。
但他记得,那会不会真如江促所说,他真的对他……
江促见蓝曦臣逐渐松动的样子,打算再接再励一把。
“泽芜君若是信得过我,我有办法可试一试宗主的心意。”
〔海底月是天上月,眼前人是心上人〕
1
蓝曦臣走的第二天正好是个休沐日,江澄却按照平日的时点起了床。打水洗漱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果然一片青黑。
昨天夜里他在意了许久,总觉得蓝曦臣那失落的一眼里藏着好些言语,他似是能抓到些头绪,却寻不到终点。
对这些繁杂的感情他向来不敏感,换了别人,他才懒得费心,偏偏那人是蓝曦臣。至于为什么蓝曦臣就是特例,他又从未深想。
他不得章法,索性就放一放,左右夏日他们还有约,到时再问便是。于是他就像平常一样携三毒去校场练剑。
还未练多久,江促就匆匆找来,他挑了挑眉,明明还未到例行禀报的时辰。
“可是有什么急事?”
“是蓝宗主来了加急信件。”
蓝曦臣才到姑苏就给他寄信?带着些难得的好奇,他从江促手里接过信件,催动灵力解开封印。拆开信封后,没有信纸,只静静躺着一条抹额。
江澄大惊,他深知抹额对于蓝家人的意义,也隐隐明白蓝曦臣的用意,心底深处先涌上来却不是恼怒,而是,欣喜?
他盯着这天抹额久久不语,像是要看透什么。
这抹额终是让他重视起那些他无意忽略的,刻意逃避的心绪。
他福至心灵地懂得了蓝曦臣那一眼。
从那日,不,是更早以前开始的那些不明情绪终于有了归属。原本覆盖在上的一层层迷雾被轻柔地揭开,每个都闪着光,他现在知道了,那些光叫“欢喜”。
原来,他心悦蓝曦臣啊。
仅仅是意识到这个事实,就让江澄的心脏像是被填满一般,充实地让他有些不知所措。
江促看着自家宗主握紧抹额难得呆傻的模样,心酸又欣慰。
不枉他大费周章,总归圆了这一场姻缘。
接下来,该轮到门外人了。
2
蓝曦臣昨日在江促为他准备的客房睡了下来。但因为江促的一席话,他整晚都辗转反侧,睡得极不踏实。
他甚至做了一个噩梦。
他看见少年江澄在莲花坞覆灭的漫天火光中咬着牙流泪。他走过去,想抱住他,却在离他还有两三步的距离处停住,怎么也走不过去。恍惚间梦里的他意识到,是了,他是没参与阿澄这一段过往的人,在这里,他是他的无关者和陌路人,哪怕他爱了这个少年二十年。
蓝曦臣被这个梦惊醒,看向窗外,天色蒙蒙亮,太阳还未完全升起,万物还未全部苏醒。
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开始,他想。
其实他心悦阿澄多年,一直以来都觉得能守着他,护着他,就是很好很好的一生了。
而现在他知道阿澄许是也欢喜他,哪怕不是真的,他都忍不住贪心起来。
他想争取一个与他并肩迎接每一个寒来暑往,让他不再继续孤独存活于世的位置。
他想给他一个归宿。
蓝曦臣决定按照昨天江促说的做。
他小心翼翼地解下抹额,妥帖地放进信封,催动灵力将信封印。
他拿着信件枯坐在窗边,等待着清晨将信交给江促。
没过多久,又好像过了很久,蓝曦臣感受到朝阳打在脸上的灼热,他知道,新的一天到来了。
他站起身,迈出第一步。
3
蓝曦臣站在离校场不远的地方等着。
他已经习惯了漫长的等待,况且关于江澄的事,他从不介意多等一等。
好在这一次无论是江促还是江澄都没有让他等很久。
不过一刻钟,江促就从校场走了出来。蓝曦臣快步迎上去,见他手里没有信,抓着他胳膊,强忍着保持冷静,“他看了么?”
江促见向来清煦温雅的泽芜君急成这样,不免有些好笑,却又想起刚才江澄那模样,不禁叹了口气,不过是两个为情所困的痴人罢了。
蓝曦臣见他叹气,仿佛猜到了什么,颓然地放了手,转过身,向外走去。
江促见了,三步并作两步地拦在蓝曦臣面前,颇为生气。
“泽芜君就对江某,对自己,就如此没有信心?连见宗主一面的勇气都拿不出?”
蓝曦臣停住了脚步,江促说的没错。既然敢寄出抹额,他就理应做好了准备才是。
于是他向江促深深一礼,向校场走去。
到校场的距离分明不远,蓝曦臣却走得艰辛无比,每一步都挟着决绝。
即便如此,他还是坚持着,走向江澄。
4
江澄刚从心悦蓝曦臣的奇妙感受中脱离,抬头就看到那人向他走来。须臾间大脑被抓包的羞耻感占据,猛然松了手,一直紧握的云纹抹额就飘然落地。
蓝曦臣快要走到他面前时,恰巧看到这一幕,哪里还有不明白的。他苦笑,果然不该自作多情,让阿澄这般困扰的。走到离江澄两三步的距离,他弯下腰,将抹额捡起,拍了拍尘土,重新戴在额间。
他记起了那个梦,梦里的他如现在一般,和江澄隔着咫尺,隔着天涯。
一切又回到了原点。
“给江宗主带来困扰是涣的不是,江宗主放心,以后涣绝不再来打扰。”蓝曦臣听到自己这样说。
江澄才反应过来他是误会了,但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,那一刹那,身体做了比大脑更快的反应。
他扯住那人袖子,在他回身的一刻吻了上去。
蓝曦臣感受到唇上的温热时,以为自己又在做梦。当他看见江澄眼底清晰的自己时,他明白这不是梦,他从不敢做这样的好梦。
霎时间狂喜占据了他每一寸血脉,他温柔地将江澄纳入怀中,笨拙地加深这个吻,用唇齿传递着这二十年来无法倾吐的爱意,当感受到江澄也青涩地回应着他,他几乎想要落泪。
他们彼此相爱,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。
一吻结束,江澄退出蓝曦臣的怀抱,指着蓝曦臣的抹额,笑问:“都说蓝家人最是古板,难道你们家那四千条家规里就没有一条说,这送出去的物什是不能要回去的?”
蓝曦臣被笑得恣意张扬的江澄晃花了眼,眼下的阿澄与当初来云深不知处求学时,他初见的那个江家小公子重叠起来。
是那个让他初次心动,一眼万年的江澄。
他感谢命运在兜兜转转二十年后,终于还是把完完整整的江澄赠予了他。
从此往后,他不会再让他一个人了。
江澄不知蓝曦臣所想,他调笑完,就正了神色,将腰带上的清心铃解下,珍之重之地牵起蓝曦臣的手,将铃铛放在他手心。
“我自知亏欠泽芜君良多,也晓得泽芜君什么都不缺,思来想去,就把我这一辈子都抵给泽芜君,不知君意下如何?”
蓝曦臣将江澄的手和清心铃一并纳入掌中,捧起他这许多年终于得到的珍宝。
“好。”
愿我如星君如月,夜夜流光相皎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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